耄耋之年的建筑师吴良镛得了500万的最高科技奖。于是有评论谈到最高奖得主不宜年龄越来越大。
一般而言,此论不能说没有道理。毕竟,在许多科技领域,中青年已成为主力军。这是趋势,亦是科研规律使然。
但具体到吴先生此次获奖,我以为此论不大堪用;相反,倒是从这颁奖中读出了以往所少见的意味。
印象中,吴老是迄今获最高奖的20人中唯一一位来自非自然科学界内的。建筑师,想来在不少科技人眼中难以入“流”,学问也“软”。可我恰恰觉得,把大奖颁给建筑师是我们价值判断取向的一个进步。
好的建筑师,特别是建筑大师,不但要具备丰富的科技知识和创造力,同时应具有渊博的历史、社会、文化修养,还应有敏锐的艺术感悟和赤诚的人文关怀,并有能力将这一切富有创造性地有机地融为一体,以有形和无形的载体在世间呈现出来,长久地作用于人们的感官和内心体验,进而带来美,带来历史、民族和文化,带来舒适、便捷和更多。遗憾的是,现实中映入我们眼帘,常常并非如此。
菊儿胡同的居民也许久居于此,已经习以为常,但他们一定注意到我们这些来自破败大杂院和水泥丛林中的看客投去的羡慕一瞥。
歌德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当远眺北海的白塔,故宫的角楼,奥运的“鸟巢”,你不能不由衷地感慨,这是何等的心智创造出的人间杰作!这样美好的音乐,你可以长久往复地尽情享受!
吴先生的建筑杰作中也许还没有一件做到妇孺皆知。但他全力推崇和践行的、为世界建筑师广泛认可的、有着自身特色的建筑学说和规划意识,已经并将长久地让我们受惠其中。
把大奖授予吴先生,至少传达了这样一个强烈的信息:科技是为人类的美好生活服务的,而且仅依靠科技是不够的。只有当科技与科学发展、和谐发展、以人为本的理念结合起来,与文化、艺术等各个领域融合起来,才能真正实现科技自己的价值;否则就有可能走向相反。
谈到建筑,谈到吴先生,很自然地想到梁思成先生。这位学贯中西,才华横溢,对建筑、城市规划、古建筑保护等方面有着远见卓识的建筑大师,在那个非理性的年代,面对古城的肆意破坏以及自己苦心规划的冷落,只能无奈、痛苦地转过身去,那背影是那么的孤独和无助。今天,他若地下有知,他的大弟子因秉承他的理念,卓有建树,登上了共和国科技的最高领奖台,一定会感到无限欣慰,也会为他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