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达:医生的出路在哪里

来源:二局科学道德办公室   发表时间:2013-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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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科学报 记者:牟一 时间:2013-11-22

 

    与其他国家不同,中国医生面临独有的“内忧外患”:工作强度高、压力大,福利待遇低,身体亚健康可谓“内忧”;来自患者的仇视和恶性事件可谓“外患”。

 

    最新医师执业状况调查显示,中国78%的医生不希望子女从医,而且,在我国每年培养的60万医学生中,只有大约10万人可以穿上“白大褂”,医学毕业生的转行率居高不下。

 

    十月,中国医生被打被杀,恶性医疗事件不断发生,为本来就日益紧张的医患关系“添油加醋”,也让医生们倒吸一口凉气,在工作中增加了防备心理,随时警惕着患者的仇视和潜在的危险。据统计,我国平均每所医院每年的暴力伤医事件多达27次。

 

    “大型医院医生、护士劳动强度非常大,工作连轴转,甚至24小时无休,这样的工作强度使得医务人员自身的健康水平在下降。”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员李连达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中国医生的福利待遇在全球该行业中的排名也很不乐观,医生的工作条件和环境亟待改进。

 

    众多医疗问题的矛头都指向了医疗制度,推进医疗改革迫在眉睫。回归医院“治病救人”的公益属性,加大公立医院来自国家和社会的资金投入和扶持;公立、私立医院齐头发展;医生多点执业;医学生的培养方向等都成了医学界关心的话题。虽然道路曲折,但中国医生依然憧憬着未来。

 

    治病救人是主要责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连达反复强调,“医务人员的主要责任是治病救人,而且应该全力以赴。”

 

    他表示,医务人员应该受到尊重,很多医务人员还是希望子女学医,做一个能够治病救人的好大夫,对医学仍有着崇高的信仰。“从医生自身来讲,应该提高医德和治疗水平,多为病人考虑,还要吃苦耐劳。虽然打骂杀医的患者是极少数,属个人现象,但是在社会上起到非常坏的影响。大多数医生即使受到委屈,还是会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在李连达看来,随着国民素质的提高以及医改的推进,医患关系会越来越亲密,在第一次医改、医院市场化之前,医患亲如一家,而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行业都适合市场化。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员陈可冀表示,医学是神圣的,医务人员不应自卑和埋怨,应该挺起脊梁。重要的是,医生应该善于与患者沟通,增强两者间的互动,减少误解,“我80多岁了,从未跟患者吵过架”。

 

    另外,医生晋升职称、发表科研文章、出书等现实要求,分散了医生治病的精力。同时,一些医生也承担着争取科研项目的任务,把大部分精力花在抢项目上,实际上是“不务正业”。

 

    曾有人提议,医生做临床和科研应该分开,对此,陈可冀表示,医生应该提高自己的水平,如果不做科研,就不知医学新进展;而不做临床,科研也不能提高。

 

    “医务人员搞科研、写文章是对的,但是不能‘喧宾夺主’,不能把病人扔到一边,成天想着抢项目、夺经费。”李连达表示,应该在治病救人的基础上,把治病经验、科研成果写成文章和书籍对外发表,这是应该鼓励的。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出文章、出成果的地方,主次要分开,医务人员晋升职称应主要看医疗水平。”李连达提出,而现在的多数住院医、主治医、副主任医师到主治医师,主要靠会写文章得到提升,医疗水平不一定过硬。“医务人员的评价标准应该纠正,这样,医务人员的精力才会主要放在治病救人上。”

 

    医护人员福利待遇世界排名落后

 

    “谚语云: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谓:可怜天下医护心!”这是中国科学院院士、北大医学部教授韩济生发自内心的表达,他告诉记者,医学的学制长,培养一位医生一般需要10年以上的时间,而且医生的责任重、风险大,在思想、精神和心理上都承受着巨大压力。

 

    在美国,三种人社会地位最高、福利待遇最好:总统、律师、医生(排在第三位),而中国医生的福利待遇在全世界排名并不乐观,甚至比一些发展中国家待遇还低。并且,与其他一些行业相比,医疗卫生行业待遇都排名靠后,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与我国经济形势发展不相适应。

 

    “发达国家医生的年薪较高,为10万~50万美元;中国医生一般月薪5000元,年薪6万人民币,相当于1万美元。”韩济生介绍道,“中国医生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反差极大。”

 

    “在一线临床的年轻大夫非常苦,博士毕业生当‘住院医’每个月工资才2000元。”李连达介绍道,“‘住院医’是最苦、最累、待遇最低的,他们寄希望于工作五六年后晋升主治医师。这个过程是十分艰辛的,外人看‘白大褂’很神气,其实苦得很!”

 

    而且,医生的工作条件和工作环境亟待改善,医生是保护人类健康的,但往往自身的健康却得不到保护,经常处于紧张和焦虑状态。

 

    “拿红包的医生占少数,公众不能因少数医务人员的行为而否定大多数。”李连达表示。同样,韩济生也表示,“必须制止收红包、收取额外虚高费用,但收取医院的正常奖金,理所应该!”

 

    改公立、办私立、自由执业

 

    “目前比较大的问题集中在城市医院。所谓的看病难、看病贵、以药养医、过度医疗等问题基本都发生在城镇大医院、三甲医院。”李连达表示,针对城市公立医院的补偿机制还不够明确,“国家支持多少?是否需要靠自己养活?医药分开切断,经费来源如何补充……”

 

    公立医院以公益性为主,不以营利为目的,但经费来源成了问题。唯一途径就是从患者处挣钱,医院增加收入意味着患者多花钱。“如果由国家、社会把公立医院包下来,负担很重,现在正在逐步改革,还不能完全做到。”李连达表示。

 

    “第二次医改允许和鼓励私人办医院,未来将会有更多的民营医院。”李连达表示,公立医院与私立医院应共同发展,这样病人可以得到有效的分流,比如收入较低者可以在公立医院就医,公立医院在保证医疗质量的情况下,降低收费;经济状况好的人希望得到更好的医疗服务和环境,可选择享受五星级医院、病房等。

 

    从医学水平来讲,公立、私立医院应该是相当的,但往往由于私人医院收入待遇高、工作环境好,致使大批高水平的医生去私立医院工作,目前已经有很多专家纷纷跳槽。

 

    另外,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表示,医生多点自由执业将会激活当前的医疗体系,促进医疗资源的自由、均等化流动,无论对病人、医生还是医院,都有诸多好处。医生的选择权变大,提高了社会地位,有了更体面的收入,医院投入更多,有利于做好对病人和医生的服务。

 

    医学生培养方向应分明

 

    谈到我国医学生的培养,李连达表示:“大方向没有问题,但有些方面并不完善。”

 

    比如,现在医学生的培养是专科教育,分科比较细,而现在需要大量的全科医生,内、外、妇、儿科全都掌握,像基层社区医疗点的社区医生,必须是全科大夫。另外,家庭医生也是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家庭医生在很多国家已经普及,中国刚起步,费用自然也会高些”。

 

    “公立、私立医院都可以有家庭医生。如果将来发展得好,将由公立医院抽调一些经验丰富的医生作为社区医生、家庭医生推广出去。”李连达解释道,在中国,人们觉得医生在大医院工作才有出息,而国外则恰恰相反,社区医生或家庭医生必须要有一定水平,有中、高级执业经验才能做私人医生。“将来,随着社区医生、家庭医生的普及,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也会解决。当然,这些都刚刚开始,发展需要一段漫长的过程。”

 

    对于医学生出国留学,李连达表示:“应该给予鼓励和支持。”科学发展需要国际交流,年轻医生出国留学后水平得到提高,回国后会更好地为国家服务。大部分出国人员还是要回来的,“海归派”对于提高国内科学、医学水平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对于海归派,要支持和尊重。”

 

    谈到出国当医生,李连达介绍,“往往与想象中不同”。比如,国内较高级别的医务人员如教授、主任医师等在美国得不到承认,如果要行医,必须要重新考取医师执照。而且,除了要达到学术、医技的高要求,还要面对本国的壁垒政策,不希望外国人“抢饭碗”,通过率极低。所以,医学界的出国人才大部分是科研人员,医生是少数。“作科研比较容易,国外需要这方面人才,也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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